啧啧啧,小皇帝够疯狂,比起先帝,还是差那么一点。
先帝当年请来道士,让先皇后上官信还魂,甚至附在如今的太后沈怀殷身上。
太后得到旨意时,也是一怔,目光幽幽地盯着传话的女官,冷情出尘之色让女官低下了头。新帝避开太后给的人选,自行立后,这件事便是太后与新帝不和的征兆。
其实,太后只是在想,季凝的女儿?
季凝当年爱慕的女子嫁人去了,她苦于无果,将心思放在政事上,这才有了今日左都御史季凝。
她没有成亲、甚至没有生子,哪里来的的女儿?
皇帝先打了长公主李瑜,又立即下旨立后,像是被李瑜逼迫一般,李瑜拿什么威胁李珵了?
太后阖眸,没有深思季家的事情,而是在想,李瑜欺负李珵,逼着她立后。
不知怎地,一股怒气油然而生,可圣旨已下,天下人都知晓,已无回转之地。
女官匍匐在地上,浑身发抖,太后却在思索回旋之策,思之无果,她望向女官:起来吧,告诉陛下,我已知晓,令礼部去准备陛下大婚事宜。
午后,许溪来诊脉。
许溪探上太后的脉搏,屏息凝神,这时太后问话:你老师近来可好?
回太后,家师身子不错。许溪恭谨地回答。
清风观观主年少出家,刚嫁给李家郡王不过三月,郡王写了首诗讥讽先帝,先帝一怒之下杀了他,可那时观主已有身孕。
上官皇后给了观主两条路,一则是放弃孩子,自由婚嫁,二则是生下孩子,入道观修行。
许是母女之间有天性,观主没舍得放弃孩子,入道观生子。
李珵是在道观里出生的。
长至三岁被上官皇后带入皇宫,从此以后,与观主再也没有见过面。
许溪不知道内情,只当老师是普通人,实则,她是当今天子的生母。
太后无言,待诊脉结束后,收回手,许溪站起身,说:殿下所用安神药已失去了效果,臣给您开新的药。
才不过半月的时间,安神药便失去作用,由此可见,太后常年服用的安神药也不少,渐渐地,身体出现了抵触。
太后颔首,许溪不敢停留,主动退出去,今日太后也没有令她留下说话。
许溪先去皇帝处回话,提及安神药没有作用。
说及太后的事情,李珵面上少了些锋芒,原本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,她没有问安神药,只问:药何时能成?
还有两日。许溪低头。
新帝面有所思,盯着夜空看了许久,知道了,你去准备。
许溪退下了。
今晚,李珵不敢去见太后,立后的旨意颁布后,太后肯定会询问对方的底细,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第一回,她生起逃避的心理。
晚间,处理过政事,她撇开宫人内侍,自己一口气跑到长乐宫外,寝殿的灯火已灭,想来太后已睡下了。
她不自觉地走进去,宫人见她来,忙去禀告太后,不必,朕看看就走。
月下,巍峨如山峦的殿宇显得鬼魅不堪,甚至裹藏住云雾,压得人心口沉重。
她站在殿外,迟迟不敢进去,站立须臾,转身走,这时,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:阿珵,进来吧。
太后还没睡?
李珵浑身一颤,叹了口气,避是避不过去的,收拾好自己走进去。
太后没有醒,坐在床上,靠着软枕,长发披散下来,面颊清瘦,少了几分健康之色。
李珵走近后,她直起身子,先开口:那个皇后可是你喜欢的?你若是不喜欢,亦或是被李瑜所逼,我大可替你去解决。
李珵过于老实,没什么心计,比起狡猾的李瑜,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的。
李珵与李瑜都是她看着长大的,李珵但凡有李瑜一半的狡猾,也不至于让先帝越过她,看重李瑜。
她总是显得笨笨的,不大聪明的样子。
李珵低头,紧张地捏了捏手:我、我想我应该是喜欢的。
喜欢啊。太后叹息一声,榻前的一盏孤灯照得她面容明明弱弱,依稀只可见她身子消瘦,她笑了:喜欢便好,有了喜欢的人,便觉得这个世间有你一块遮风避雨之处。
李珵依旧低着头,不敢面对太后,她喜欢她,却当着她的面要娶旁人,她说:太后早些休息,立后一事,朕来办,您养身子为好。
好。太后点点头,李珵立即上前,扶着她躺下。
少帝面容裹着苍白,像是心虚过后的不安,太后一眼就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。
李珵在说谎。
李珵与她心思不同,专注力都在太后身上,她给她掖好被子,眉眼弯弯:您先睡,我等您睡着了再走。这里有我,您可以安心睡。
她虽年少,依旧可以给太后遮蔽风雨。
太后阖眸,炉内的安睡香吹来,许是因为李珵在,很快便睡了过去。